·开栏语·
“父职”是指男人如何做父亲的理念和实践，既涉及个人行为、人际关系，更嵌入社会文化和社会政策。在当代中国生育率低迷、照顾危机和母职较重等各种因素的促动下，催生出学界对“父职”的研究热潮。随着当代中国父职正在从缺席向关爱转型已初步成为社会共识后，全社会也需要进一步思考当代中国父职的发展方向。对父职研究事关国家人口安全且涉及广大人民获得感与幸福感，《新女学》周刊特邀请各学科专家学者围绕“父职”展开讨论，以期使大众加深对父职的理解，不断推进新时代的父职研究，努力为人类共同面对的人口高质量发展和性别平等事业提供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编者按·
【资料图】
在父职研究的热潮中，本文作者将目光投向粉丝群体较多的爸爸达人们创作的“爸爸带娃”短视频。我们可以看到：与数年前以明星带娃为主题的综艺节目《爸爸去哪儿》不同，大众版本的关爱父职正在大众喜闻乐见的短视频中出现，即在普通人群中，父亲应为子女积极提供日常照顾的理念，正在化为视频流量和日常实践。爸爸达人们之所以能够在短视频中创造巨大流量并非偶然，而是根植于社会各界呼唤关爱父职的时代需求。
■王向贤
观看短视频，已成为人们的日常行为。根据《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我国短视频用户在2022年时已多达10亿。在种类众多、内容各异的短视频中，出现了一批以记录自己日常带娃为主题的爸爸达人。在以短视频为主打的某平台，影响力较大的爸爸达人，粉丝数量高达百万乃至千万，获赞次数也多至千万乃至数亿。通过他们在平台的自我介绍，他们表达了以爸爸带娃为主题的初衷：“爸爸的陪伴是对孩子最好的富养”“谁爷们带娃一样行；成长只有一次，别丢失陪伴的机会”。基于爸爸达人们众多的短视频和广大网友的评论与点赞，我们可以看到：与数年前以明星带娃为主题的综艺节目《爸爸去哪儿》不同，大众版本的关爱父职正在大众喜闻乐见的短视频中出现，即在普通人群中，父亲应为子女积极提供日常照顾的理念，正在化为视频流量和日常实践。
爸爸带娃：照顾、玩伴与教育
在短视频中，爸爸达人们的日常带娃各有侧重，主要分为以下三类。
在主要承担照顾任务的爸爸达人中，他们从清晨的更换尿布、擦洗和穿衣，到饭后的照看、家里家外的陪玩，一日数次的调制奶粉、制作辅食和喂奶喂食，直至晚上的洗澡、换衣和哄睡等，无一不做。其照顾之专业，使得网友们感慨，“看你的视频学会了给宝宝洗澡、按摩，你是个优秀的爸爸”。
在主要承担玩伴角色的爸爸达人中，他们与孩子的玩闹花样百出，包括但不限于和孩子就各种日常小事进行搞笑互怼，一起滑稽跳舞等。由于我们看不到爸爸达人们镜头以外的生活，所以不确定他们在承担玩伴角色时，是否将换尿布等琐碎、重复且相对无趣的照顾工作交给镜头之外的母亲、祖辈或家政人员。不过，从短视频可以看出，这些玩伴爸爸的确将大量时间用于陪伴子女，并在陪伴中形成了亲密且平等的代际关系，摒弃了缺席父亲的特征。
在主要承担教育任务的爸爸达人中，可分为两个类型。一种是严慈相济地对孩子进行品行教导和知识教育。他们或是精心引导孩子的价值观念和良好习惯，或是努力提高孩子的学业成绩和智力发展。另一种则注重寓教于乐，通过精心编排的趣味短剧和与孩子的共同参与，来教导孩子养成关心他人等优良品质和拒绝拖延等日常习惯。整体来看，少量短视频有强化父育优于母育的倾向，但爸爸达人们对于教育子女的殚精竭虑，的确表明他们拒绝做孩子生活中的甩手掌柜，而是积极地费心费力地承担育儿劳动。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爸爸达人们的侧重虽有不同，但均在推动父职从缺席转向关爱，即父亲从很少为子女提供日常照料，转为较为充分地提供日常照料。
贴近生活和技术平权：关爱父职的大众版本
从短视频上看，即使在拥有了百万或千万粉丝后，这些爸爸达人们的家居陈设和吃穿用度等日常生活均与普通人群高度一致，从而使得他们的短视频因贴近普通人群的生活而成为关爱父职的大众版本。
爸爸达人们不仅自己就是生活中的普通人士，而且所使用的短视频本身就具有技术平权的性质。与拍摄成本巨大、技术复杂且制作周期漫长的电影电视剧相比，短视频的制作和传播因其金钱上的几乎无成本、技术上的易于上手和迅捷的上传分享，成为几乎人人皆可进行的日常活动。即使是一些不善言辞的父亲，也得益于短视频不必依赖文字的特征，可以通过行动而非言语来呈现他们的关爱父职。如在某平台上，数位爸爸达人只是不断发布沉默做饭的短视频，虽无言语，但同样呈现着他们对于子女的日常照顾。
由此，通过短视频的技术赋权、爸爸达人们的分享意愿，再加上许多爸爸达人们频繁更新视频的勤奋，使得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几年间便创作了众多短视频。如此丰富的视频，不但详细呈现了爸爸达人们日常带娃的情形，而且促使网友们感慨这些孩子是自己一天天看着长大的孩子。
爸爸达人们履行关爱父职的专业性和日常性，使得他们成为粉丝眼中的好爸爸榜样，以下四类回应在评论区频频可见。一是赞扬向往，如“这个爸爸好称职”“中国好老公，请问你收徒弟吗？想把我家的送到你那接受培训”。二是对自家缺席父亲的不满，如“羡慕你家孩子有你这样的爸爸，为啥我儿子没有这么勤快的爸爸”。三是由此发现了自家老公的勤快体贴，“我在陪宝宝睡觉的时候，我老公也在忙着这些事情，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我老公的样子”。四是这些短视频促使一些丈夫变得体贴，“游戏卸载了，还知道买衣服化妆品给我，我问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人家说，别的没学会，要对媳妇儿好”。
爸爸带娃：时代需求的关爱父职
爸爸达人们之所以能够在短视频中创造巨大流量并非偶然，而是根植于社会各界呼唤关爱父职的时代需求。第一，2021年颁布的家庭教育促进法对于父母双方均需“亲自养育，加强亲子陪伴”的强调和同年修订的人口与计划生育法对于“国家支持有条件的地方设立父母育儿假”的明确，均表明推动父亲积极参与育儿，已是政府指出的发展方向。第二，近年来“丧偶式育儿”话题的热议，表明缺席父职已是影响众多女性和儿童的急难愁盼问题，是阻碍祖辈享有闲暇生活的生活痛点。第三，许多男性正在积极成为参与育儿的关爱父亲。如《2022年中国百大兴趣人群图鉴报告》表明，在“新手爸妈”“云爹妈”和“遛娃族”三个群体中，男性所占比例均达四成左右，而且这三个族群共同的理念是：注重亲子之间的陪伴、互动和共同成长。
在短视频及其平台提供的技术平权基础上，短视频显示出的爸爸达人对于子女的挚爱、称职专业的照顾能力和欢乐搞笑的带娃风格，促使“爸爸带娃”短视频在为平台带来巨大流量的同时，也成为大众版本的关爱父职。虽然爸爸达人们在短视频中呈现的可能是他们心目中的理想父职，而且这些短视频的流行并不等于关爱父职的实际普及，但当众多网友因这些视频而聚集，并以关爱父职的标准来评估自己家庭和未来的婚恋对象时，爸爸达人们的短视频得以成为推动父亲积极参与育儿的大众力量。
归根结底，由于父亲积极参与育儿已是时代需求，直接关系着广大女性、儿童、老人和男性本身的获得感和幸福感，所以人们有着巨大动力去制作和观看关爱父职短视频。当这一时代需求转化为巨大流量时，既推动着爸爸达人们的产生和关爱父职短视频的传播，更以潜移默化、集腋成裘的力量推动着关爱父职的深入人心和化为实践。
（作者为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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